诺丁的跑道跑道是红的,四百米一圈,像一条无尽的循环。我跑在第三道,呼吸与步伐在寻找某种共振。第十圈时,小腿肌肉开始发出低沉的抗议,肺叶像被揉皱的纸。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切

诺丁的跑道
跑道是红的,四百米一圈,像一条无尽的循环。我跑在第三道,呼吸与步伐在寻找某种共振。第十圈时,小腿肌肉开始发出低沉的抗议,肺叶像被揉皱的纸。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切入这片混沌:“诺丁会怎么看待这场奔跑?”
这念头来得突兀。诺丁并非运动员,也非教练,他是我在哲学导读课上偶然记住的一个名字。那位教授讲诺丁的思想时,提到过一个观点:人的存在并非静止的实体,而是一种“动态的生成”,是在每一个行动与选择的瞬间,将自己创造出来。当时觉得玄远,此刻在筋疲力尽中,这句子却带着汗水的咸涩,变得具体起来。
脚步沉重,跑道在视野边缘微微晃动。放弃是容易的,走下场去,即刻就能获得解脱。但我继续迈着腿。不是为了征服距离,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。而是在这纯粹的、重复的机械运动中,在意志与肉体极限的拉扯间隙里,我忽然触碰到一丝“生成”的意味。我不是在“跑一个已定的我”,我是在用每一次蹬地、每一次摆臂,在疼痛与坚持的临界点上,塑造着“正在奔跑的我”。诺丁那个抽象的概念,在此刻化作了耳畔的风声与心跳。
最后一圈,冲刺。力量奇迹般地从深处涌出,不是凭空而来,是之前每一步的“生成”积累的势能。冲过终点,双手撑膝,世界在轰鸣中逐渐清晰。跑道依旧沉默地红着,但我知道,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那个关于“动态生成”的哲思,经由身体的力行,不再是书本上的铅字。它成了我呼吸的一部分,留在了这条跑道上。